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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怡红院四大丫环占花名,分别是什么花?
《红楼梦》有以花喻人的写作手法,尤其是寿怡红群芳夜宴,女孩子们占花名,花和女孩子的性格命运密切相关。有一个女孩子以多种花比拟,也有一种花比拟不同的人,例如李纨占花名的时候是一支老梅,但是李纨的稻香村几百株喷火蒸霞的杏花显然也是李纨内心的写照。又比如芙蓉花,既是黛玉的花语,晴雯也被封为司芙蓉花的花神。女人如花,花似美人,花与女孩子们相得益彰,共同谱写了一曲花开花落的咏叹调。
本文就试着揣测一下怡红院四大丫环的花名。贾宝玉是荣国府的中心,身边的女孩子不可胜数,怡红院首席丫环是袭人,属于贾母处的丫环借调到了宝玉这里,另外还有晴雯麝月等七个大丫环。但是这些女孩子们中出镜率最高,最受宝玉喜爱的应该是袭人、晴雯、麝月和秋纹。
袭人:桃红又是一年春
袭人在贾母眼中,心地纯良,克尽职任,是忠诚可靠的贴身侍从;在王夫人眼里是明事理,识大体的贤内助,可堪做宝玉的跟前人;在主人贾宝玉的眼中,则柔媚娇俏,无人可以替代。这就是袭人的不同面孔,也是袭人特有的魅力。
宝玉的生日群芳夜宴,袭人占花名占得了一支桃花,题着“武陵别景”四字,那一面旧诗写着道是:桃红又是一年春。该句出自宋代诗人谢枋得的《庆全庵桃花》:寻得桃源好避秦,桃红又是一年春。花飞莫遣随流水,怕有渔郎来问津。在贾府大厦将倾一片混乱之际,袭人离开了贾府,别嫁蒋玉菡。
在袭人的判词册子上画着一丛鲜花,一床破席。这鲜花是不是就是桃花呢?袭人回娘家身上穿着一件桃红百子刻丝银鼠袄子,似乎也照应了袭人桃花的身份。桃花盛开于早春季节,明媚鲜妍,但是花期很短,有一点雨打风吹就会落红满地。桃花象征了袭人的红颜薄命,也照应了轻薄桃花随水流的诗句,只是袭人无法选择自己的命运,她性格柔顺,没有自己的坚持和操守,只能委曲求全接受命运的安排。桃花是袭人性格和命运的写照。她美丽温柔,如桃花明艳动人,也如桃花薄命。
晴雯:朝阳初上碧梧枝
晴雯是丫环们中最出挑的一个,容貌风流,眉眼有些林黛玉的风采。晴雯擅长女红,勇晴雯病补雀金裘是红楼里最动人的一段佳话,从中也可以看到她的一颗赤子之心,对于宝玉毫无保留的付出。
晴雯性格活泼,聪明伶俐,晴雯撕扇的娇俏可爱深刻地印在了每一个读者心中。晴雯言谈爽利,嫉恶如仇,如“爆炭”一样的性格,爱憎分明,是她为人处事的短板,得罪了很多小丫头和婆子,也是她悲剧命运的导火索,但是这也正是她真纯可爱可敬的地方。
素来人们认为晴为黛影,因此人们将芙蓉花也视作晴雯的花名,但是晴雯为芙蓉花神不过是小丫环的顺嘴胡诌,既然黛玉已经是芙蓉花,那么晴雯应该还有其它的花语,书中有一个细节就是晴雯留了一副长长的指甲,用金凤花染得通红。例如:晴雯生病的时候,“晴雯从幔中单伸出手去。那大夫见这只手上有两根指甲,足有三寸长,尚有金凤花染的通红的痕迹”,晴雯临去世的时候,“伸手取了剪刀,将左手上两根葱管一般的指甲齐根铰下”,与了宝玉留作永远的纪念。有这样的美丽的指甲,晴雯经常用到的就应该是金凤花了,金凤花又名凤仙花,女孩子常常采摘来捣碎,经过调制做成染指甲的颜料。
凤仙花姿态优美,形如彩凤,因此文人墨客描写凤仙花经常联系到百鸟之王凤凰。例如唐代诗人的“此际最宜何处看,朝阳初上碧梧枝。”描写凤仙花用到了凤栖梧桐的典故。在中国古代,人们竟视凤仙花为凤凰的魂魄与化身。以晴雯的身份比拟品格高洁,出类拔萃的凤凰十分贴切。凤仙花因为其染指甲的功能,是女孩子的闺中密友,也象征着女孩子的纯洁美丽。凤仙花的花语还有怀念过去的内涵,这与晴雯将红指甲赠与宝玉的寓意如出一辙。看到凤仙花,就会想到晴雯出挑的红指甲,想到晴雯高洁而又美丽的短暂人生。
麝月:开到荼蘼花事了
麝月的性格是袭人的翻版,也是一个温柔美丽的女孩子,她特别的尽职尽责,灯节的时候,其他女孩子都呼朋引伴地出去玩了,只有麝月守着怡红院,她说,“都顽去了,这屋里交给谁呢?那一个又病了。满屋里上头是灯,地下是火。那些老妈妈子们,老天拔地,伏侍一天,也该叫他们歇歇,小丫头子们也是伏侍了一天,这会子还不叫他们顽顽去。所以让他们都去吧,我在这里看着。”麝月不但忠于职守,而且心地善良,善解人意,在这个情节里表现得淋漓尽致。
麝月还是一个很理性的人,说起话来条理分明,滴水不漏,反应极快。芳官和她干娘吵架,袭人唤麝月道:“我不会和人拌嘴,晴雯性太急,你快过去震吓他两句。”麝月一番话说得那婆子羞愧难当,一言不发。如此看来,麝月是一个很完美的女孩子,有袭人柔媚温顺,也有晴雯的聪慧伶俐,而且她的性子没有晴雯那么急,也不像袭人一样是个“没嘴的葫芦”。
麝月平时不如袭人、麝月显眼,但是占花名的时候麝月占了一支荼蘼花,题着“韶华胜极”四字,一句旧诗道是:“开到荼縻花事了”。
荼蘼开于晚春季节,当其他春花都凋零的时候,荼蘼盛放,荼靡是花季最后盛放的鲜花,而当荼靡花开过之后,人间再无芬芳。因此,苏轼诗中有“荼蘼不争春,寂寞开最晚”的句子,王琪则赋诗“一从梅粉褪残妆,涂抹新红上海棠。开到荼縻花事了,丝丝天荆出莓墙”,这些都是末日之美的最好诠释。
荼蘼花象征了麝月的命运,在脂批中有这样一句话:“闲闲一段儿女口舌,却写麝月一人。袭人出嫁之后,宝玉、宝钗身边还有一人,虽不及袭人周到,亦可免微嫌小弊等患,方不负宝钗之为人也。故袭人出嫁后云“好歹留着麝月”一语,宝玉便依从此话。”晴雯早逝,袭人别嫁,最后留在宝玉和宝钗身边的反倒是并不起眼的麝月。荼蘼花是麝月命运的写照。
秋纹:天香来自玉皇家
秋纹是和袭人、麝月一派的丫环,在王夫人抄检大观园之后的幸存者。秋纹的性子不怎么好,经常嘲讽打压小丫环的人中也有她。但是秋纹很善于走上层路线,积极地向袭人靠拢,看起来是一个很精于世故的女孩子。但是秋纹也有优点,她性情直率,当秋纹看到宝玉穿着一件松花绫子夹袄,袄内露出血点般大红裤子来。就认得这条红裤是晴雯手内针线,因叹道:“这条裤子以后收了罢,真是物件在人去了。”秋纹怀念故人,可见其内心的柔软和善良。
秋纹有一次得到王夫人赏赐的旧衣服,感激涕零,这件事可以说明秋纹的性格:
秋纹笑道:“提起瓶来,我又想起笑话。我们宝二爷说声孝心一动,也孝敬到二十分。因那日见园里桂花,折了两枝,原是自己要插瓶的,忽然想起来说,这是自己园里的才开的新鲜花,不敢自己先顽,巴巴的把那一对瓶拿下来,亲自灌水插好了,叫个人拿着,亲自送一瓶进老太太,又进一瓶与太太。谁知他孝心一动,连跟的人都得了福了。可巧那日是我拿去的。老太太见了这样,喜的无可无不可,见人就说:‘到底是宝玉孝顺我,连一枝花儿也想的到。别人还只抱怨我疼他。’你们知道,老太太素日不大同我说话的,有些不入他老人家的眼的。那日竟叫人拿几百钱给我,说我可怜见的,生的单柔。这可是再想不到的福气。几百钱是小事,难得这个脸面。及至到了太太那里,太太正和二奶奶、赵姨奶奶、周姨奶奶好些人翻箱子,找太太当日年轻的颜色衣裳,不知给那一个。一见了,连衣裳也不找了,且看花儿。又有二奶奶在旁边凑趣儿,夸宝玉又是怎么孝敬,又是怎样知好歹,有的没的说了两车话。当着众人,太太自为又增了光,堵了众人的嘴。太太越发喜欢了,现成的衣裳就赏了我两件。衣裳也是小事,年年横竖也得,却不象这个彩头。”
给王夫人送桂花这件事奠定了秋纹在怡红院的地位,无论贾母那里还是王夫人那里都对秋纹留下了良好的印象,而且通过秋纹的一番话,表明了秋纹对于袭人的绝对服从的态度,这可能是秋纹能够留下来的根本原因。
秋纹名字中的一个秋字正好是桂花盛开的季节,以桂花来比喻秋纹的人生恐怕是很恰当的。桂花是我国的传统名花,也是中国园林经常栽植的花品,有着很重要的地位。《红楼梦》里经常写到赏桂花。桂花谐音“贵”,也比喻一个人飞黄腾达叫做“蟾宫折桂”。不过,《红楼梦》还有一个嚣张跋扈的女子名为夏金桂,夏金桂说桂花是嫦娥花,是天下正经的香花,因此以其比喻自己尊贵的身份。但是在香菱等雅士的眼中,桂花诚然香气扑鼻,但未免有些俗气,反倒不如那些雅淡静泊的草木花卉。
桂花香气浓烈就像秋纹的性格,简单直接,有些嚣张跋扈,但是没有太多心机;然而开于秋季的桂花也预示了秋纹的命运,注定凄惶的人生。当贾府树倒猢狲散的一天,秋纹恐怕就像一粒微尘不知飘向何方了。
桃花开于初春,荼蘼开在春末,而凤仙花开在夏季,桂花开于秋天。怡红院的四大丫环书写了四季人生,她们的美丽注定如花朵般短暂,她们的人生如花一般的飘零。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写的不仅是黛玉的命运,也是红楼所有女孩子的命运。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昔日最为热闹的怡红院,随着贾宝玉的悬崖撒手,出家为僧,则更显得落寞悲凉。这些女孩子都曾经幻想过和宝玉共荣的生活,宝玉也愿意陪着这些女孩子一起生死,然而终究敌不过无常的命运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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