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

那年出去打工,我被偷了,一无所有,包括我

发布时间:2023/3/9 6:17: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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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敢打赌,很多人都曾遇到过类似于这样的情况,去了商店,一下子想不起自己要买什么;打通一个人的电话,但忘了想说的事情;攥着钥匙却满屋里找,等等。据说,这是人的大脑皮层局部“休克”,美国总统布什也遇到过,没什么要紧,它会自然复苏。

然而,我遇到了一次严重的局部“休克”,它几乎彻底改变了我的生活。

事情发生在五年前,那时,我出了一趟远门。我是第一次出远门,第一次来到一个陌生的城市。很不幸,在途中,我的东西被盗了,我变得身无分文。同时被盗的还包括能证明我身份的各种证件。

我找到派出所,警察一边登记一边问:“你叫什么名字?”

非常奇怪,当时,我大脑里一片空白。我苦思冥想,竟然怎么也想不起自己的名字来。我的汗水都流出来了,然而,那个属于我的名字却若有若无,若隐若现,游离在我的记忆之外。当然,总体来说,我的意识是清楚的,于是,我尴尬地对警察笑笑,说:“对不起,我想想。”

警察态度很和蔼

大概警察经常遇到这些奇怪的事情,并不以为意。他示意旁边的女警察倒给我一杯水,笔在桌子上轻轻笃着,说:“别着急,慢慢来。”

我坐在那里,努力让自己慢慢来。我让所有与自己有联系的事情一一在记忆中闪现,包括家门口那条已经污染的河流,爱恶作剧的中学同学,漆面斑驳的门牌号码,从中捕捉有关我名字的蛛丝蚂迹。但是,那个名字始终像跟我捉迷藏一样,不肯露面,这让人非常恼火而又无可奈何。直到过了两个小时,我也没有想起来。顺便说一下,那个警察是好样的,他自始至终没有发我一点儿脾气。警察不断地启发我,把百家姓几乎背了一遍给我听,但还是无济于事。当然,我的大脑里还残存着一些与名字多少有些关系的记忆碎片,我告诉警察,我曾经有过这些称谓,比如二毛,委员,主任,甚至还当过什么协会的主席。

“你什么都记得,就是不记得自己的名字?”警察说。

我痛苦地点点头。

警察说,这种情况他们是第一次碰到。我说,我也是。我问警察能不能借用一下电话,我说,我问问家里。那个女警察看了男警察一眼,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男警察没笑,而是严肃地对我说,电话是公家的,一般不允许往外打长途。我央求道,我就打一个。一个,什么问题也都解决了,我也就不在这里麻烦你们了。

警察也许觉得有道理,也许觉得无可奈何,他说:“好吧,我给你破个例。”

我立即拨通了家里的电话。谢天谢地,我连家里的电话号码都记得清清楚楚,足以证明我的智力是正常的。老婆欣子接了我的电话,看样子她刚洗澡出来,声音里还散发着洗发香波的气味。来不及叙述爱情,我着急地对她说:“请你把我的名字告诉我。”

我的名字不见了

“什么?”她说。

“我的名字,我忘了。”

欣子怔了一下,笑起来:“老公,你什么时候能正经一点儿?”

我这才想起,一着急,没有把来龙去脉讲清楚。男警察催促道:“讲快点,不然要扣我的钱。”

我省略了标点符号,用急行军的语速对欣子说,我的包丢了什么都丢了现在我在派出所我什么都记得但我把自己的名字忘了请你马上告诉我。

欣子笑得咯吱咯吱的,有一点儿撒娇的样子。我真担心她就这样笑过去了。终于,她止住了笑,她说:“怎么样,人没丢吧?人没丢我就放心了。”

我喊道:“别开玩笑快告诉我我叫什么名字。”

“老_____公。”她说,语气拖得老长老长。

我几乎流出泪来,我说:“求_____求____你!”

警察走过来,轻轻地但很坚决地帮我摁下了电话,他说:“行了,这里不是煲电话粥的地方。这样吧,你什么时候想起来,什么时候再来报警,好吧?”

我非常沮丧,只好转身走出大门。那时我还心存几分自信,我觉得自己并不是个笨人,比这个复杂得多的问题都没有难住过我,一个简单的名字有什么了不起的呢?走吧,走几步。说不定走几步就想起来了。

我就这样走,走来走去,我还是没有想起自己的名字来。繁华的大街上,车龙马水,人流如织,然后,我却感到异常的孤独。举目无亲啊,关健时刻,连自己的老婆都靠不住你还能靠谁呢?我悲哀至极,也愤怒至极,伤心至极。

到处都找不到

我曾经印过一张名片,除了中间的名字,那张名片我还记得清清楚楚。的确,我拥有过不少头衔,名片上就印了六个。我那个名字很小,压在一大堆头衔下面,很委屈的样子。老实说,平时,我的名字并不重要,我走在哪里,起作用的都是我的头衔,开会,吃饭,各种应酬,我都按照自己的头衔论资排队,对号入座,所以,忘了自己的名字也不是完全不可原谅的事情。

我走到了桥头,那里有算命的。其中有一个人,身边有一只鸟。我眼睛一亮,我知道,这种鸟可以算出人的名字。以前我对这种游戏不屑一顾,但现在,它仿佛一下子成了我的救命稻草。

我对那个蓬头垢面的人说:“师傅,算一下我的名字。”

蓬头垢面的人说:“只算姓,不算名。”

他这种严谨的态度让我肃然起敬,不象有些家伙,把自己吹得无所不能。我说:“行行。”只要知道了姓,我还怕想不起自己的名字么。

他收了我二十块钱,那是我所剩无几的盘缠。然后,那只鸟仿佛被施了魔法,它鬼鬼祟祟地打量了我几下,似乎要从我的表情中猜出来。然而,我知道,我一定帮不上它。片刻,鸟从摊在地上纸堆里叼出一个写着“F”字样的纸片来。

我狐疑地望着蓬头垢面的人,试着把这个字同其它汉字联系起来,但没有成功,我试着念叨:“F主席,F主任,F委员,F二毛、、、、、、”

我感觉这些名字都不是我。虽然我的记忆局部“休克”,但是,我敢肯定,我的感觉在某些方面还是准确的。我问蓬头垢面的人:“有没有搞错?”

蓬头垢面的人双手抱胸,望着我说:“别蒙我了,老兄。有没有搞错,难道你还不知道?”

我把我的遭遇向他实话实说,伤心处几至泪下。大概同是天涯沦落人,蓬头垢面的人产生了同情,他说:“我让鸟再给你测一次。”

鸟的态度显然比先前更认真,它逡巡四顾,迟迟不肯下嘴,连我都有点儿感动。这一次,它叼起来的仍然是那个F字。

“这么说,难道我真的姓F?”我疑惑说。

蓬头垢面的人显然有点儿生气,他乜着我说:“你可以不相信自己,你也可以不相信我。可是,难道你连鸟也信不过?”

我哑然。就凭那份态度,我也没有理由怀疑一只鸟。我只得怅然走开。说实话,到底我是不是姓F,我心里也没有底。就在这一点点问题上,我的大脑一点儿不听使唤。

我到底怎么了?我一直在问自己。我甚至怀疑,我是在做梦抑或是清醒。所有的事实都证明,我是清醒的。其实,我多么愿意自己是在做梦,只要梦一醒来,一切问题也都迎刃而解了。

会算命的鸟

第二天,我胸前多了一个很大的纸牌,写着这样一句话:

如果有人认出我并能说出我的名字,重奖一万元。

我不知道我是谁,但我知道,一万块钱我家里还是凑得出来的。希望虽然很渺茫,但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万一有奇迹,在这个陌生的城市,突然遇到了一个认识我的人呢?

很快围了一圈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可怜的人啊,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八成是受了什么刺激?大脑有毛病。”

“也许是行为艺术。这年月,什么怪人都有。”

“想出名,学芙蓉姐姐好了。”

我失望了。直到我站得发晕,也没有人认识我。过了一会儿,我在一万的“一”下面又加了一横,还是没起作用。有几个冒充认识我的家伙,很快就被我识破了。

一切都泡汤了,我的出行计划全部取消。没有任何身份,连姓名都没有了的人,生计业已成了问题。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落水的人,不知道岸在哪里,走投无路,茫然失措。

后来,我去了救助站,我知道,那里可以收留像我这样走投无路的人。我进去以后,一个工作人员拦住了我,他要我登记。在姓名一栏里,我犹豫了一下,郑重填上三个字:F二毛,并力所能及向他们提供了我的相关情况。他们跟我的亲属进行了联系,但是,我的亲属们都不认识一个叫F二毛的人。自然,他们也不会向我提供任何帮助,他们无法确定我是不是一个骗子。

“你必须向我们提供真实资料。”工作人员说。

“我的资料已经被偷走了。”我可怜巴巴地说。

“但是,你的名字呢?”

“也偷走了。”

工作人员摇摇头:“对不起,我们无法帮助没有身份的人。”

“不,我是有身份的人。”我抗议道。我想告诉他们我有过的那些头衔,想想可能没用,我忍住了。

他们显然怀疑我故意隐名埋姓。当晚,来了一个警车,几个警察把我请了过去。他们一边仔细端详着我,一边把我同几个网上通辑犯进行反复比较。有一个很像我,连我自己都感觉像极了。我指着那个人,兴奋地对他们说:“这个人就是我!你看,牙齿上有个洞。”

你看嘛,就是我

我把嘴巴张得大大的,让他们看我的牙齿,但很快他们就否定了。

我在救助站呆了两天。那里的生活虽然安稳,但没有我想像的好。没有酒,菜的花样也不多。两天以后,我捏着救助站提供给我的车票,踏上了回乡的列车。我相信,只要一回到故乡,我就能找到自己的名字。

我一定会抱着我的名字,痛哭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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