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恋的相拥御严霜,厌倦的互赠疤一双;
孤寂的皓月可独享,亲昵的隔一道目光;
以为此生只消兵来将挡,哪知因一人溃不能防。
——题记
宁静的泰晤士河上空,雾气弥漫,月华朦胧似水。歌特大教堂彩色玫瑰窗的正上方,一个英气十足的年轻身影站在十字架的顶端,迎风展开身后黑天鹅绒的披风,俯瞰着沉沉夜幕笼罩下的一切。
他的皮肤如同象牙般洁白,又如岩石般冰冷。几乎每个夜晚,他都这样乘着月色飞行,在暗夜里寻找生命。
他便是德拉科·马尔福,睿摩尔血族的一员。
德拉科·马尔福从小在威尔特郡荒郊野外的一座庄园长大,恪守着避世的铁律,几乎谁也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他喜欢在春天的时候坐在阳台上研读艰涩难懂的魔药书籍,喜欢在宝石般的温德米尔湖边吟唱咒语,喜欢在每年夏至之日于巨石阵旁修习魔法,喜欢骑着扫帚驰骋蓝天……德拉科·马尔福的俊美,如同远处连绵的雪山一样美得孤绝,美得灿烂。
他与比尔·韦斯莱的相遇相知,是场奇遇。
彼时的伦敦,碧空如洗,比尔·韦斯莱与德拉科·马尔福初识于一个名叫“LVG”的吸血鬼主题沙龙。
那年,德拉科·马尔福个子不高,只有十四五岁,看上去一副稚气未脱的样子;已是弱冠之年的比尔·韦斯莱本非血族,却因着似乎与生俱来的狂放不羁与特立独行,踏进了LVG这片未知的天地。
金发英俊的德拉科·马尔福举手投足间尽显高贵气质,为客人们表演了几手令他们拍案叫绝的魔法绝活。德拉科高超的魔法造诣引得众人连声赞叹。比尔深深地讶异于眼前的德拉科扮吸血鬼几乎完全不用化妆,当德拉科换上魔法袍顾盼回眸一笑,他更加惊喜于这个金发小子的灵动与神奇。接下来的几天,德拉科带着比尔四处走走看看。LVG里几乎所有的人,都常常会看到一个身着维多利亚时代老款西服、紧身马裤和高筒皮靴的红发身影,与德拉科形影不离。
比尔从不曾想到,这个比他小十来岁、一头闪亮铂金发的男孩居然什么都知道,对LVG的一切如数家珍:什么LVG其实是一些有文化有身份的人自发组成的一个沙龙、成员大多都是受过良好教育且有一定经济实力的知识分子或是都市白领啦,什么主要组织LVG的那对夫妇不仅迷恋吸血鬼还极度热衷日本的绳结艺术啦,什么会餐时坐在自己邻座的那个女孩汉娜虽是素食者但却饮血啦,还有什么坐在他身边的那个达伦是个业余作家和平面模特啦……
比尔也不曾想到,离家万里的伦敦,盛会上的惊鸿一瞥竟换来一段跨越种族的友谊,虽说德拉科因着高强的魔法天赋,不仅不怕阳光,还可以吃人类的食物,谁都看不出他实乃血族。
苍白却优雅的德拉科成了比尔来自远方的密友。德拉科这枚闪光的珍珠、耀眼的宝石,似乎意欲为等待比尔而明亮。
他们相约到特兰西瓦尼亚拜访德库拉城堡。天地之间,古堡之前,他们立下牢不可破的誓言……
可乱世不过刚刚掀开一角而已。
二人分离一年后,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冬天,比尔在《预言家日报》上看到了德拉科成为霍格沃茨魔法学校斯莱特林学院的级长,加入“调查行动组”,跟随着那只讨厌的粉色蛤蟆在学校里四处为非作歹的消息。
耀武扬威、滥用职权,外加惯常的人身攻击,找些毫无根据的理由给同学们扣分,看得比尔连连摇头。最令比尔无法接受的是,德拉科不知从哪里学会了一种叫“灵魂篡位”的高深的魔法,用它来胡乱惩罚那些不听话的同学,一众稚子嫩娃被他整得七荤八素,有的当众模仿鸭子、逗得路人乐不可支,有的认为自己是一只松鼠,甚至还有的从自己的嘴里发出了德拉科的声音……
“不……这不可能!”
比尔抬头,眼前落下一片雪花。他记得德拉科离开的那天也是这样飘雪的日子。
再闭眼,雪花霎时间融化,宛如德拉科的身影,一闪而逝。
又一年过去了,德拉科被比尔的两个双胞胎弟弟用魔法烟花炸得灰头土脸,他那无尽的高傲亦随冬雪一并消融。比尔还是照旧去LVG参加化装舞会、拍照和旅行,却发现身边再无德拉科陌生又熟悉的身影。本以为一切就此平静,孰料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那个连名字都不能提的人重新崛起于魔法世界。瞬间迸发的劫难宛若厚重的阴云,笼盖四野。
天穹蒙上灰霾,大地盖上冰雪,鲜花枯萎,草木凋零。
泥巴种不再享有人权,他们成了奴隶,玩物,博物馆标本,动物园展品,以及会说话的小白鼠。
哑炮被改造成阴尸和狼人。
霍格沃茨魔法学校的校长邓布利多被牢牢监视,甚至无法独自从校长室走到餐厅用餐。
巨怪和巨蜘蛛被驯化,用魔药改造成杀戮机器。
妖精被从古灵阁驱逐了出去,小部分选择了投诚。
马人被关进了动物园。
守护神咒成了禁咒,摄魂怪到处都是,麻瓜被当作猎物。
充满温馨与幸福的陋居被付之一炬。
比尔的工作单位--------埃及的古灵阁分行附近出现了魔魂鼠。那是一种相当可怕的怪物,无论是谁,只要被它们咬上一口,他(她)的原魂就会被它们吃掉;然后,它们会将邪恶的灵魂传给被咬的人,那人就会完完全全被改造成邪恶之徒。比尔因此不得不走上逃亡之路。他毅然选择回到了战火纷飞的英国,与他的家人朋友并肩。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德拉科,也被那个连名字都不能提的人逼迫,必须杀死邓布利多,不然他的全家都会死光。德拉科是那么爱他的家人,但他却别无选择。他只得打落牙齿和血吞,极不情愿地修好了有求必应屋内的消失柜,协助食死徒们前往霍格沃茨。
似乎永远看不到尽头的、萧索死寂的雪夜里,殷殷血月映红了遍地的冰霜,狼兽眈眈,凄风恻恻。绝路茫茫,不知前途归期、不知生死何地……
远处的地面上张开一条条可怕的裂缝,一身紫黑皮毛、长着尖牙利齿的魔魂鼠接连不断地从地底钻出来。
霍格沃茨的众教授和比尔的母亲--------莫丽·韦斯莱同心合力布下结界抵挡,但绝望在蔓延。所有人都束手无策。
“啊!――”人群中一声凄厉的惨叫让人毛骨悚然。走近一看,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捂着手臂上一道长长的伤口。
“发生什么事了?”众人大惊失色。
“他被老鼠给咬伤了!”小伙子身旁的老太太-------似乎是他的母亲-----话音刚落,就只见他全身的皮肤都变成青紫色,整个人也丧失了理智,变得像怪兽一样凶残,四处乱抓乱咬。
“老奶奶,快跑啊,他变成邪恶之体了!”
……
风,依然在刮;雪,依然在下。
德拉科指向邓布利多的魔杖,颤抖不止,似朔风中的衰草。到底是心存善念,他根本无法对自己德高望重的师长念出那个致命的咒语。
勇敢的比尔不畏流火烽烟,与狼人、阴尸、巨怪和魔魂鼠展开了殊死搏斗。谁知,他终因寡不敌众,被魔法世界最为凶残野蛮的狼人芬里尔·格雷伯克咬得面目全非。
“我……我不会也不可能再追随一抹破碎的残魂了!我希望得到真正的自由,纵死何惧!”
就在比尔临昏迷前的最后一刻,天文塔上传来熟悉的喊声,“比尔!我接住你!”
是德拉科。他跳下两丈多高的塔尖,在瞬息生死的战场上伸开双臂,接住了那个面目全非的红色长发的好友。
漫天蝗虫一样飞舞的恶咒,附近是尖牙利齿的狼人,几步之遥是穷凶极恶的追兵,德拉科全然不理。
茫茫大雪飘飞,德拉科拔出特制的银色匕首,毅然弄破手臂,又牙一咬、心一横划破自己的脸,将自己的鲜血混入魔药瓶中,再用瓶中的魔药细心为比尔涂敷伤口,让自己的血与比尔的血交融在一起。
“这是我所知道的,唯一的不让他变成狼人的办法了,希望这一切能成功……”他呢喃着的声音,被风吹散又聚拢。
旁边是死去的人和没有任何生机的世界,不是长生殿。德拉科用尽全身的力气抱起比尔,一医院。
那一刻,他们是不再恐惧害怕的两个年轻人,生死之事忽然变得无足轻重。
庞弗雷夫人看到衣冠不整、头发蓬乱、满面伤痕、浑身血迹斑斑的德拉科,嘴巴张大成鸭蛋形,半晌说不出话,连忙给德拉科清洗了伤口,在他的脸上、身上,凡是有伤口的地方,都缠满了纱布。
病榻上,比尔的毛孔中,渐渐渗出黑色的脂油。庞弗雷夫人和比尔的父母、弟弟妹妹们都担心不已,德拉科却道无妨。他清楚地知道,这是他热血中独属于血族的意志在比尔体内不断扩张,将狼人的诅咒驱逐出外。
“他没事了,你们现在唯一要注意的,就是要勤给比尔擦拭身体,特别注意给他清洗眼睛,因为这种黑汗可能使他变成瞎子。”德拉科郑重其事道。
庞弗雷夫人和韦斯莱一家人整整忙活了一夜。
待比尔所出的汗水渐渐变得干净透明,德拉科走上前去,轻轻拿起魔杖,指向自己胸前那个精致的铂金挂坠盒,又指向比尔,低声念出了他之前修复消失柜时的那句咒语。这句咒语原本是用来修理消失柜的,但德拉科前些年花了很多时间去学习和探索,意外发现它也能治愈那些号称任何魔法都不能治愈的伤口。
“破魂现,安达琼斯!”
“哈莫尼亚,奈克塔瑞,帕瑟斯……”
“HarmoniaNecterePassus……”
德拉科隐约看到,自己的魔杖尖上,一道阴森的冷光喷射出来,径直没入比尔的身体。
比尔脸上被狼人撕咬出的那些可怖的伤口,应声而愈。但他还是静静躺在病榻上,一点反应都没有。
“怎么可能……我才第一次初拥啊,就这样失败了……”德拉科绝望地呆立在一旁。
包括德拉科在内的所有人,都以为他伤重不治而亡,为他举行了隆重的葬礼。
隔年初春的雨天里,撑开黑伞,德拉科决定转身离开墓园。
空荡荡的墓园里,比尔却突然拾起不知谁放在自己墓前的玫瑰花。
“比尔?!真的是你?”
“没错,德拉科,是我!”比尔如同一头伤愈后的雄狮,容光焕发地出现在德拉科面前,“你知道为什么在临昏迷之前的那一刻,看到你,我就松了一口气吗?”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奋不顾身地来找你吗?”德拉科自问自答,“我知道,因为那是你啊,独一无二的你,也是我贝拉姨妈独一无二的魂器。”
“魂器?你把我变成了你姨妈的魂器?你在说些什么啊?!”比尔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连忙上下检查自己的身体,“你救我何必带上你的家人呢?我现在等于变成了你贝拉姨妈的灵魂保险箱。这有什么好的?”
“先不要慌,比尔。”德拉科说着,郑重其事地看向面前刚刚逃过一劫的的密友,一双灰蓝色的眼睛就好像会说话似的,“据我所知,成为魂器的物体基本上很难摧毁,就是不知道人变成魂器后会不会也是这样……但是,去年的那个夜里,我是按照正规程序对你做了那一切,那句修复消失柜的咒语又大大压制了我姨妈的灵魂碎片,使它变得不那么危险。所以,你的身体应该也会像正常魂器一样不好摧毁。换句话说,我姨妈的魂片根本不会让你发疯,只会让你刀枪不入。这也算是我送给你的一份礼物吧。”
“真的吗?”比尔又惊又喜。
“那是当然,只要你的同伴们不拿着格兰芬多宝剑走向你就好。”
一对重逢的密友,说着说着就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
后来,德拉科再没听到比尔的消息。直到三个月之后一个初夏的清晨,他得知,比尔已经高高兴兴地与拥有媚娃血统的芙蓉·德拉库尔结了婚,还搬去了海滨的贝壳小屋,什么事都没有,更没有变成狼人,只是脸色变得苍白了些、身材变得精瘦了些、鼻子变得灵敏了些、口中长出了尖尖的獠牙,力气变得越来越大,突然喜欢上了吃三分熟的带血牛排,还真如他所说的那样,变得刀枪不入。
感谢梅林,比尔并没有死,而是以新生血族的身份,再现于世间。
那个飘雪的夜里,两人友情之所至,或许感动了梅林、父神与母神。上天似乎网开一面,没有收走比尔和德拉科的命,也没有让比尔变成月圆之夜便会失去理智的狼人。
最终的决战打响,和霍格沃茨师生们站在一起的德拉科亲眼看到,比尔浴血奋战,一如往常,却似乎比先前多了一份坚毅与果敢。一道道锋利如刀的恶咒从比尔身上硬生生划过,比尔的身上却连一道白痕都没有。
德拉科骄傲而幸福地笑了,虽然,这笑容在他几乎凝固的脸上,只是闪过一瞬。
又过了很长时间,那个连名字都不能提的人被彻底击败了,连带着那些阴尸、摄魂怪、魔魂鼠,也尽皆消失了、毁亡了。大地恢复了本色。
“小龙!”
“德拉科,我的儿子!”
“威廉,威廉……”
……
云开日出的那一刻,比尔和德拉科的父母各自找到自己的儿子,两家人在霍格沃茨的大厅中搂作一团。
一道七色的彩虹,自天边升起,围绕着霍格沃茨魔法学校,架起一条拱形的彩桥,在金色阳光的照映下,形成一幅绝美的画面。
“哈利·波特!”
“赫敏·格兰杰!”
“纳威·隆巴顿!”
“金妮·韦斯莱!”
“卢娜·洛夫古德!”
“西莫·斐尼甘!”
“厄尼·麦克米兰!”
“比尔·韦斯莱和德拉科·马尔福!”
……
战后的颁奖典礼上,主持人拉长语调念出了获奖者的名字。
台下人都成了星光点点,德拉科和比尔只望向彼此,十指相扣,把对方说进了获奖感言,也说进了各自的余生。
多年后,比尔回看过去,从零星而又斑驳的记忆里觅得些许年少的身影。德拉科突兀地闯进他的青春年华,又以救命恩人之姿走进他那段在生死之间徘徊的痛苦时光,温柔坚定地斩断他和过去的连接,极具自私地与他定下血的盟约,渡给他少年时期的冲动。
从比尔在风雪之夜被德拉科自狼人世界拉回人间的那一刻,他已经远离了过往,朝着未知的光砥砺前行。
把比尔从昔日懵懵懂懂的少年变成了刀枪不入的硬汉的,把曾经那个放荡不羁的人,变成深沉冷峻的暗夜眷族的,或许就是那个风雪夜,那是他的成人礼。德拉科,则是这个成人礼中最重一环。
德拉科教给他的,或许是,人必须把自己看得极轻极轻,必须强悍地使用自己的肉身,像蔡崇达在《皮囊》中写的阿太,自己受伤镇定自若,因为“肉体不就是拿来用的,不是拿来伺候的。”因为,上天视万物,也不过如刍狗。
而在极轻极轻之中,有人视他为重。他能回报的,是从此铁硬的身躯,从此安定的心,还有阔步河山清旷的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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